当前位置: 首页 > 典籍 > 宋史 > 卷一百八十九 > 卷一百八十九部分译文

部分译文

  黄干,字直卿,福州闽县人。父亲黄王禹,在高宗的时候担任监察御史,以行为诚实、正直守道而闻名。黄王禹死后,黄干去见清江县刘清之,刘清之对他的才能感到惊奇,说:“你是将来会成大器的人,现时的学问并不适合于你。”因此,令他去朱熹门下受业。黄干家法严格,于是把这个话告诉他的母亲,当天就去了朱熹那里。当时下大雪,到了后,朱熹因有其他的事而外出,黄干因此而留宿在客栈,睡觉起床都在一榻之上,不解衣而卧有两个月,而朱熹才回来。黄干自从见到朱熹后,晚上不设置床榻,不解衣带,稍疲倦就微坐片刻,一靠坐有时就到了早晨。朱熹告诉别人说“:黄直卿意志坚定,思想苦心积虑,与他相处,甚为有益。”曾经拜访东莱吕祖谦,把从朱熹那里学得或听到的问题请他对证质疑。到广汉人张木式死时,朱熹给黄干的书信上说“:我的道义学业更加孤单了,对你抱有的希望很大。”后来,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为妻。

  宋宁宗即位之际,朱熹命黄干奉表上奏,补任将仕郎,铨选中后,授予迪功郎,监察台州酒务。服母丧期间,很多学者跟随他一起讲学于他母亲的墓旁。朱熹修建竹林精舍成后,写信给黄干,其中有“将来适当的时候便可请黄直卿代他担任讲席”的话。到编《礼书》的时候,独以《丧》、《祭》二编嘱咐黄干编写,书稿写成以后,朱熹看后高兴地说:“所定立的规模次第,缜密而有条理,它日当取所编写的家乡、邦国、王朝礼,全部仿照这个来更改定稿。”病重之际,朱熹把制服及所写的书授给黄干,手书诀别语说:“我的学术思想就托付在这里,我没有遗憾了。”听到讣告,黄干在心中悼念老师三年后,调任嘉兴府石门酒库监察。

  当时韩..胄刚打算用兵北伐,吴猎被召令赴荆湖北路任将帅,将要赴任之前,以兵事访问黄干,黄干说“:听到人们议论说,现在天下想实施大举深入北伐的打算,果然这样做的话,一定失败。这样什么时候可以进取呢?”吴猎很敬重黄干的名义德行,请他担任荆湖北路安抚司激赏酒库兼准备差遣,事有未当之处,一定心怀忠心,努力力争。

  江西提举常平赵希怿、知抚州高商老举荐他担任临川县令,当年天旱,他劝粜捕蝗极其用力。改任新淦知县,官吏百姓都知道他在临川的政绩,都高兴,不出令而政教行。因提举常平、郡太守推荐,擢升任监尚书六部门,没有上任,改差任安丰军通判。淮西帅司邀请黄干审讯和州狱事,狱事故意存疑而没有判决,黄干释放了囚犯的桎梏而给他饮食,委婉审问,没有所得。一天晚上,梦见井中有人,第二天召捕囚犯审讯他说:“你杀了人,投之于井中,我都知道了,你不要来欺骗我。”囚犯于是惊服,果然在废井底中寻到了尸体。

  黄干不久担任汉阳军知军。正值那年歉收,买进外地的粮米,开常平仓以赈济。制置司下令,想移本军的粟米而禁止他们买入外地的粮食,黄干回答说请待黄干被罢职后再这样施行,到援引鄂州的先例,十分之一告籴于制司。荒政都施行得很有条理。其他附近州县的饥民都集中到汉阳军来,他同样优抚惠顾,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愿意回归的人送给他粮食,不愿意回去的人可做茅屋居住下来,民众因此感到很高兴。黄干所到之地重视兴办学校,优先教化。在汉阳军任职时,即在郡邑治所凤栖山修建学校,立馆收教四方之学士,修立周敦颐、程颐、游酢、朱熹四先生的祠庙。因病请求祠官,主管武夷冲佑观。

  不久,黄干起任为安庆府知府,到任的时候,金人攻破光山县,而沿边地区多有敌兵入侵之报警。安庆离光山县不远,民众的情绪因此震惊、恐惧。于是请求朝廷,修筑安庆城池以备战守,没有等到回答,即日动工兴建。城分十二料,先自筑一料,计算其工费若干,然后委任官吏、寓公、士人分料主持承担。集役民兵五千人,每人役作九十天,而按照人户的产钱摊派承担丁役负担,通役二万人,每人服役十天。承担劳役的人轮流进行,暑月天热每月休息六天,每天中午休息一个时辰,到秋天就减少一半休息的时间。黄干每天五更鼓响的时候就上衙署坐堂,负责城壕的官吏至此听他的命令,按照一天的成算授给他们:某乡民若干为役,某乡人夫若干为役,分布给某人的料分,或搬运某处土木,应完成某料的使用;某料民兵、人夫应当更换一批,应给他们几天的钱米。都授命完毕,乃治理府事,受理民事诉讼,接待宾客,检阅士卒,会见僚属佐吏讲究边防利病,然后巡视城邑检查修城之役夫情况,晚上到书院讲论经典史籍。筑城用的杵,用钱监没有铸造的铁,事毕之后就归还仓库。城池完工的时候,恰逢上元日张灯,士民扶老携幼,往来不断。有一上百岁的老婆婆,二个儿子抬着她,许多孙子跟随她,到府衙致谢。黄干用礼仪接待她,命摆酒招待她,又用金帛酬劳她。老婆婆说“:老妇之来致谢,是为了一郡的生灵百姓来感谢知府,知府的赏赐并不是我所希望的。”没有接受就离开了。这一年天大旱,黄干祈祷立刻下雨,未下,早晨就登临郡城的楼阁,望飅山再拜,雨就下下来了。后二年,金人攻破黄州沙窝各个关隘,淮东、淮西都因此震惊,唯独安庆凭依城墙之险如故,泰然自若。接着下了一个多月的大雨,巨大的洪暴席卷而来,城邑屹然无虑。舒地一带的人都以为他德高望重,相互称道他说:“没有受到金寇的残暴掳掠,没有淹没于滔滔的洪水,挽救了我们的生命的人是黄父母官。”

  制置使李珏召黄干担任参议官,再次推辞没有接受。接着朝廷命他与徐侨两次改易和州任官,又令他先赴制府禀告议论,黄干即日解印卸任急赴制府。和州民众每天盼望他来上任,说:“就是曾经被邀到我郡审问死囚、感梦于井中有尸的那个人,大概能为我们伸张冤屈了。”

  先前,黄干写信给李珏说:“丞相诛杀韩世忠之后,为了防止意外的变故,专门使用左右亲信之人,往往得罪于天下的公议。世之君子于是从而归咎于丞相,丞相经不住其指责,断然驱逐而去,而左右亲信的小人办事更专断了。平常无事情,法纪纲常紊乱,不过州县之间,百姓受祸。至于军政不修,边地军备废弛,都是这些人所造成的,假若现在大兵压境,还不改革图强,就会大势已去。现在的急务,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大了?”又说“:现在的决策,没有什么比得上用两淮的民众,吃两淮的粟米,守两淮的地方。然而其治策当先明了保伍,保伍明了,就为之建立堡寨,养蓄马匹,制造军器以资助其用途,不过几个月时间,军政即可成功。而且两淮的民众遭受丙寅年之祸危以后,现在听说金人迁徙汴京,没有谁不惊慌失措,有的有抛弃土地、房屋、携妻带子渡过长江的打算,其中也有些勇敢者,又打算伺机而发动叛乱。过去胡海、张军的变乱,其危害胜过了金兵,今天如果不早些为之打算,那么两淮就会一天天地更见荒凉,以致成为废墟,最后一旦遇有紧急情况,就会振臂激奋而起,生乱子。”李珏都不能够接受采用他的意见。

  黄干到任制府,李珏往惟扬视察军队情况,黄干与他一起同行。黄干说:“敌人既已被打退,应当考虑奖赏那些有功的,惩罚有罪的人,崔惟扬能于清平山预先设置义寨,如断金人的右臂,方仪真能措置捍御,不致使军民仓惶奔逃,这两个人应当受到举荐。泗上之战大败,应该斩杀刘倬。某州官吏三人携家奔逃,应当追究治罪,然后上奏朝廷即行了。”这个时候,幕府书馆都是轻薄浮躁空虚的士大夫,官僚小吏士民有出谋划策献计的人,大多受到他们的毁谤抹杀,疏议反驳。将帅偏补,人心不附和,所做的不能建立功业。流民移徙的满布道路,而各机构衙署张罗宴会的没有哪一天空闲过。黄干知道不能与这样的人共事,就从惟扬而归,又辞掉和州知州的任命,仍然请求祠官,闭门谢客,从不参加宴会、舞乐。于是,又告诉李珏说:

  “浮光之战退敌已有两个月,在安丰退敌已有一个月,盱眙也近二十天了,不知我所措置的是怎么一回事,我所施行的是什么防边之策?而边备松弛,又比以前更厉害了,日复一日,还满不在乎地不知道害怕,恐怕这个祸害又不只是今年春天了。

  “过去,你轻信别人的话,进行泗水之役,丧失了军队上万人。优良的将帅,勇敢的士兵,精锐的军队,锐利的武器,不战而沦败于泗水,黄团的老幼男女,被俘虏而杀戮的五六千人,盱眙东西几百里,一下子变为废墟。安丰、浮光的事情,大概与这差不多。我的意思是,不论怎么说,一定须痛切地引咎自责,出宿于外,大戒于国,说:‘这是我的罪过,若有能够指出我的过失的,请速入谏。’每天与僚属及四方的贤士大夫讨论策画,以为后来打算。今回来有五天了,只是听说请总领、运使到玉麟堂欣赏牡丹,召用歌妓宴乐,又听说总领、运使宴赏也是一样的,只听说宴请僚属也是一样的。国人、将士听到这些,难道不痛心愤恨吗?况且,欣赏看到牡丹之红艳,难道不思虑边庭之流血;听到管弦的啁啾之声,难道不思考百姓老幼的哀号;看到楼房栋宇的富丽堂皇,难道不思虑士兵暴露于野的身影;看到饮食菜肴那样丰美,难道就不思虑流亡的民众忍饥挨冻的情形?敌国深入内侵,国内骚动不安,皇上食不甘味,听朝理政不快乐;大臣忧虑担心,不知良策所出。尚书难道就不早晚忧惧,而总是像这样轻松自如,无所事事吗?

  “现在,金兵报浮光之仇的情形又快出现了,他们想以十六县的人众,于四月攻掠浮光,侵夺五关,暂且以一县有五千人参加,就应当有八万人来攻打浮光了,以一万人来割我们的麦子,以五万人来攻夺我们的关隘。我们守关的不过五六百人,岂能够抵挡万人之众呢?那么,关隘不可以防守是肯定的了。五关失守以后,那么蕲州、黄州决不可能保住;蕲州、黄州不能保住,那么,江南就危险了。尚书听到这个话已有几天,然而没有听说有什么施行的对策,不知为什么?”

  其他的话,言辞都很激动,切中要害,李珏的同党、幕僚都很忌妒他,共同诋毁、排斥他。这以后,光州、黄州、蕲州相继失陷,果然像他所预料的那样。于是力求辞职而去,不断地请求祠官。

  不久,黄干又一次被任命为安庆府知府,没有就职,到庐山拜访他的朋友李燔、陈宓,相与盘旋玉渊、三峡之间,俯仰拜谒老师到过的旧迹,宣讲《乾》、《坤》二卦于白鹿书院,庐山南北的士大夫们都会集于此。不久,被召赴朝廷上书奏事,任命为大理寺丞,没有接受任命,被御史大夫李楠所弹劾。

  起初,黄干在荆湖北路幕府任职,奔走于各地关隘,与江、淮各地的豪杰交往,而豪杰往往愿意依附黄干。等到辅佐治理安丰、武安,诸将都诚心归附于他。后来辅佐治理建康,主管汉阳军,其名声日益显著。各位豪杰又深知黄干倜傥有谋略,来到安庆时,又兼任制置幕僚,长淮各地军民之心,全部一心倾向于他。这样的风声一传出,在权位上的人更加妒忌他,又担心黄干入见皇上时,一定直言相告边防的事情,以使皇上的心意感悟,至此,众多僚臣一起排挤他。

  黄干于是回归乡里,学生日益增加,巴蜀、江浙、荆湖之士都有来投他的,编辑礼仪,著写书籍,每天没有闲暇,晚上与他们讲论经典,论说理义,勤勉不倦,借邻寺为住地,朝夕往来,质疑问难请求教益像朱熹讲学的时候一样。不久,任命他担任潮州知州,推辞没有赴任,差遣主管亳州明道宫,过了一个多月就请求辞官归居,诏令同意,特地授予他职为承议郎。死了几年以后,因为门人请求赐谥,又特地赠赐他为朝奉郎,给与他一个儿子为下州文学职,赐谥“文肃”。著作有《经解》、《文集》流行于世。

  陈淳,字安卿,漳州龙溪县人。少年时代学习科举之业,林宗臣见到他后对他的才智感到很惊奇,又说:“这不是圣贤的事业。”因此,向他传授《近思录》,陈淳因此改读此书,于是全部抛弃了他原来的举子之业。

  到朱熹来他们乡居守的时候,陈淳请求接受他的教育,朱熹说:“凡是学习阅览义理,一定要穷究其原委,如为人父亲为什么要慈,为人之子为什么要孝,其他可因此类推。”陈淳听到这个话后学习更加努力,每天探求他所没有懂得的道理。朱熹多次对人说道:“往南而来,我的道之传授喜得陈淳。”门人中有疑问不清楚的,就说陈淳善于回答。后来过了十年,陈淳又去拜见朱熹,陈述他所学得的东西,当时,朱熹因疾病已经安寝休息,告诉他说:“如你所学,已经知道了本原,所缺乏的就是努力勤奋治学的功夫。”从这时从朱熹那里所听说的都是切中要害的话,过了三个月,朱熹去世了。

  陈淳追思老师的教训,痛心地自我抑制,无书不读,无物不去探究,日积月累,义理贯达通明,洞见条绪清晰。故他议论太极道“:太极只是理,理本圆,所以太极之体浑然而一。用理来议论,就从末而至本,又自本而至末,一聚一散,而太极无所不至其极。从万古之前到万古以后,没有开端没有结尾,这就是混沌太极的全体。自从这个虚寂无我,而天地万物都由这里而出,到天地万物由这里而出的时候,又再归虚寂无我,这是混沌无极的妙用。圣人全心于混沌太极之全体,而应酬万变,无非就是太极流行之用。学问工夫,必须从万事万物中条贯通过,凑成一个混沌大本,又于混沌大本中分散为万事万物,使其没有一丁点儿阻碍,然后实体得以使混沌至极者在我,而大本之用不会有所欠缺了。”

  陈淳在谈论仁的时候说“:仁只是天理所生衍出来的全体,没有外表与里面、运动与静止、隐晦与显露、精细与粗糙之间的差别,只有这个心纯是天理之公,而绝对没有一毫人欲之念,才可以担当这个名声。假如一处有病痛,一事有欠缺,一念有闪失间断,就会有私欲的意念横行而生理的意念停息,就会顽钝愚笨而不仁了。”

  陈淳在谈论学者的时候说“:道理起初并不玄妙,只是在日常生活、人事之间,只是循序用功,便自己有所领悟、收获。所谓‘下学上达’者,须下学的功夫彻底,才可以从事于上达,然而,还不可以仅满足于这样的小小的成功。盈天地之间千条万绪,是多少人事;圣人大成之地,千节万目,是多少功夫。应当开拓心胸,大规模地打好基础。必须把万理在胸中完全清楚地弄明白,将此心放在天地间一例看,然后可以谈论孔孟之道的乐趣。必须明了夏、商、周三代的法度,通晓于当今而没有不适应的,然后成为全儒,而可以与王者议论、辅佐他的事业。须运用应酬,好像在口袋里面拿东西而没有匮乏,然后为资之深,取这左右而能逢其源,这样就真正成为了自己的东西。至于以天理人欲的分数来检验宾主进退之机,如喜欢好的颜色,讨厌腐烂的气味,而成为天理人欲强弱的实证,一定会把是是非非处理得如分辨黑白,如遇到莫邪宝剑,不能容有骑墙不决的疑问,就是虽在艰难险阻之中,无不从容自如,然后为知之至极而行动彻底。”此语正中学者的弊端,而被奉为准则。

  陈淳性格孝顺,母亲患病很厉害,他对天痛哭号泣,请求以己身而代母亲患病。弟妹没有成家的,都为他们操办婚姻嫁娶之事,安葬本宗族中没有人为之料理的丧事。居住乡里不沽名钓誉,因袭旧俗,安然退居,别人似乎都没听说过。然而他的名声却传播天下,当世虽不被重用,然而他却忧虑时世,讨论国事,感慨动人,州郡守官职以下的人都以隆重的礼节对待他,时常建造房舍而延请他。

  嘉定九年(1216),等待于中都应试,归来时碰见严陵郡守郑之悌,率领僚属延讲于州郡学校。陈淳感叹惋惜陆九渊、张载、王安石的学问没有源头,全部采用禅家的宗旨,认形气之虚灵知觉为天理之妙,不由穷理而格物,只是通过捷径造上达之境,反而托词圣门来自我标榜。于是发明我道的体统传承,师友之渊源,用功之节目,读书之次序,写成四章以示之于学者。第二年,陈淳以特奏恩授予迪功郎、泉州安溪县主簿,没有上任就去世了,卒年六十五岁。他所写的书有《论语口义》、《孟子口义》、《大学口义》、《中庸口义》、《字义详讲》、《礼》、《诗》、《女学》等书,门人记录他的话,名称为《筠谷濑口金山所闻》。